“湍流”“紊流”哪种翻译更准确

周华

这学期末尾的时候给学生讲了一点儿湍流计算的问题，在讲课的过程中总还是觉得“湍流”这个词翻译的实在欠妥。在中文教科书中，turbulence一词曾经有两种翻译，一个是“湍流”，一个是“紊流”。感觉空气动力学方面的文章中使用“湍流”的偏多，水力学方面的文章中使用“紊流”的偏多。后来应该是由力学学会出面把这个词确定为“湍流”，于是后来这些年目之所及的中文文章、书籍中均采用了“湍流”这个词作为turbulence的标准译名。但是，这其实是个错误，主要问题在于“湍流”在中文中一直是“急流”的意思，比如《说文》中对这个字的解释就是：湍，急濑也。而turbulence这个词的本意是“乱”，所以“紊流”是更贴切的翻译。在日常的汉语使用中也经常有“湍急”、“紊乱”这样的表达方式，可以佐证“紊流”是更合适的翻译。当然，对于“湍流”这种翻译有人会争辩说，湍流是在高雷诺数时发生的流动现象，而高雷诺数经常对应于高速度，所以这么翻译也是正确的。然而这种争辩明显的弱点或无力之处在于雷诺数不等于速度，高雷诺数并不等于高速度，所以这是一种思维混乱的说法，还是无法证明“湍流”这个翻译是正确的。

图1 肥皂泡膜上的流动显示（原图来源于网络）

宇航战斗机

眼睛盯着“紊流”俩字心里还是容易不自主地想成“稳流”，更别说不看字光听声的时候

首译者是咋想的现在很难查到的吧。感觉“湍”结合了音译。

周华

宇航战斗机 发表于 2024-7-3 16:37
眼睛盯着“紊流”俩字心里还是容易不自主地想成“稳流”，更别说不看字光听声的时候

首译者是咋 ...

关于这个问题这两天做了一下考古工作，大致情况是这样：
1923年，茅以升先生在《科学》期刊发表的文章中使用“紊流”一词讨论了水流中的阻力问题；
1934年，王竹溪先生在《旋转体后的湍流尾流》中使用“湍流”一词讨论了旋转体尾迹流动问题。


这应该是“紊流”和“湍流”两个词出现在中文文献中的最早记录。

周华

这里做个说明，茅以升先生和王竹溪先生的两篇文章目前都没有看到原文，前面这个回复里提供的信息均由其它文章转述而来。

lcw

我上大学时，按流体老师的说法，一般情况下，理论界叫“湍流”，工程界叫“紊流”，其实，日本叫“乱流”可能更形象一些。

周华

lcw 发表于 2024-7-5 09:43
我上大学时，按流体老师的说法，一般情况下，理论界叫“湍流”，工程界叫“紊流”，其实，日本叫“乱流”可 ...

“乱流”与“紊流”意思相同，都是混乱、无规则的意思。

coolboy

最近写了一篇论文，与湍流也沾点边。审稿过程经历了很长时间，从两个审稿人变成了三个审稿人。后来我从给出强烈负面评论的审稿人的审稿意见中才知道我的结果与最近几年非常火热的湍流界（某派大牛们）的一个比较轰动的新理论的结果是相背的。仔细看了一下那些高引用的轰动论文之后发现，新理论有问题哎！我就在我的修改稿中加了长长的两段进行了明确、易懂的阐述。想起了“不作不死”的说法，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呵呵。最后一个（看来是专家）审稿人以及编辑的最新意见只需作个别字句小修改。刚上传了最新的修改稿，这次应该可以了结了。哈！

周华

刚在网上看到1988年发表的一篇文章《Turbulence定名及其它》（作者：王存忠），作者的意见与我在主贴中的基本一致，不过作者可能不知道“紊流”这个词，而是觉得“乱流”比“湍流”更准确。要是他知道还有“紊流”这个词，最后的结论可能就不同了。下面是这篇文章的原文：

在许多文献、教科书及工具书中，已将turbulence定名为“湍流”，在即将公布的第一批大气科学名词中，也将其定名为湍流。但始终存在一种较有代表性的观点，认为应将湍流正名为“乱流”，理由是：(1)从科学性角度来看，按《说文解字》，湍流最多只能表达由动力因素引起的turbulence的含意，而热力的turbulence用湍流一词是表达不出来的。(2)从使用性来看“乱流”首先能表达turbulence(不管是热力的还是动力的)这一概念，还具有“望词知意”的特点，另外，乱流不象湍流那样因“湍”字太“典雅”而常被误念为Chuan(喘)。

从词的本意来看，“乱流”确实比“湍流”广延度大些，但从科学性和使用性角度来看，首先需要弄清楚的是训古是不是科学性？使用性中的“望词知意”在怎样的情况下才显得更重要？

应该说，科学性是名词正名的前提条件，科学性的实质是要求一个术语要能够在其所属学科中准确地表达其科学概念，而不是要求去训古，用汉字的古典含意来限定现代科技术语所能够表达的概念，这是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据《说文解字》，湍：疾濑也。濑：水流沙石上也。说明“湍”描述沙石上水流的特征，并指出该特征的形成主要由动力因素引起，而大气中的turbulence的产生既有动力因素的，也有热力因素的，单从这方面看，用“乱流”似乎比用“湍流”好，但过分强调汉字的古典解释来厘定近代科技用语用字准确性的方法是值得商磋的。再据《说文解字》，信，说文诚也。冕，说文大夫以冠也。而“信息”、“日冕”中的“信”、“冕”显然不能局限在《说文解字》所解释的含意里。再如，古汉语中的“走”，是说跑了，而现在汉语中的“走了”是说离开了。同理，“湍”字也不一定非是“疾濑也”不可。《辞海》中“湍流”的定义是：“流体质点互相混杂，迹线极不规则，描述流体运动的物理量的时间平均值有不规则的涨落”。其次“望词知意”在名词正名中是应该倡导的，如果一个词能让更多的人“望词知意”是再好不过了，特别是在普通(通用)术语领域。专业术语的特点就是“专”，很难做到使所有的专业术语都能“望词知意”。努力做到相对的望词知意——受过专业教育的人才能看懂也就行了。此外，关于“湍”字因太“典雅”而常被人误念成chuǎn(喘)，我认为这并没给“湍流”一词的正确使用和传播造成多大的影响，“霰”也时常被误读成Sǎn(散)，“霾”也时常被误读成li(里)，并没必要因此而为其一一更名。从另一方面看，科技术语的定名要考虑科学技术是不断发展的，选择的术语要有很强的“运载”能力，“湍流”的构词能力比“乱流”的构词能力强，如由“湍流”派生的术语“湍能(湍流能量)”，“湍涡(湍流涡度)”等，较“乱能”、“乱涡”更易被人们接受。最后需要说明的是名词术语的审定、正名不是目的，在使用过程中达到统一才是目的，“湍流”一词已被绝大多数人所接受，更名带来的直接后果将是新的不统一。

综上所述，turbulence还是定名为“湍流”好。

原文链接：
https://www.term.org.cn/CN/Y1988/V0/I01/49

宇航战斗机

湍流的 “ 湍 ” ， 怎样念?

朱照宣

湍流（Turbulence）是力学基本理论中的难题。有这样一种说法，海森堡临终说要问上帝“Why relativity? Why turbulence?”（读者如用Heisenberg God turbulence三关键字，Google搜索可得两万多条，敷衍着各种版本的传说）。海森堡去世已多年，但湍流在今天仍然是难题。

湍流，是相对于层流而言的，英文turbulence原来意思是紊乱。日本把它译为“乱流”，中国台湾力学界也用“乱流”。工程界则一直用“紊流”。力学界通用的定名“湍流”，是王竹溪先生(1911~1983)确定的。汉字“湍”，原来更多是说明“急”，也稍有“乱”的意思，所谓“水流湍急” “水激石间则转为湍”。王先生曾告诉我，他定这个译名，是考虑到汉字“湍”和英文turbulence的读音，都从t开始。我理解，都从t，则便于联想记忆。


许多人也许不知道王先生的这番苦心，把“湍”误读为“喘（不是t音打头)。其实“湍”的读音是

tuān或者团，阴平

在《新华字典》里，这样读音的，“湍”是唯一的字。在《辞海》里，和“湍”相同读音的还有两个很偏僻的字。又有人知道“湍”“喘”不同音，但只知道两字不同声母，不知道还不同声调。他们仿照“喘”，把声母改为ch，于是“湍”被念成“疃”(tuǎn)。

王竹溪是周培源早年的学生。周老终生从事的研究课题，就是前面提到的relativity和turbulence。他讲湍流课，从“湍”字怎样念开始---谈庆明回忆说。

申明：原文刊在《力学实践》2007年第六期P96；如涉版权，联系删除。

周华

宇航战斗机 发表于 2024-7-8 13:39
湍流的 “ 湍 ” ， 怎样念?

朱照宣

朱照宣先生这篇文章证明“湍流”的译法确实是为了照顾读音而确定的，在中文中“湍流”就是急流、激流或冲刷的意思，没有紊乱的意思。前面引用的王存忠先生的文章从“湍能”、“湍涡”等专业词汇不宜翻译成“乱能”、“乱涡”出发，否定了用“乱流”代替“湍流”的做法，但是这个问题对于“紊流”这种译法并不成立，事实上“紊能”、“紊涡”并没有多少违和感，所以还是“紊流”更贴切一些。